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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年玉米大丰收
【来源:西部在线】 【时间:2012/8/16 9:45:00】 【字体: 【打印】 【关闭】

  风调雨顺的好年景,道边村的玉米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大丰收。
  道边村大多是旱地,从古到今一直种的都是传统农作物,诸如小麦、玉米、大豆、红薯之类。玉米原本是喜雨水、怕天旱、投工多、费力气的庄稼,但到了近几年,却成了人们乐意侍弄的农作物。其原因有三:一是选择了薄膜覆盖技术,提高了保墒作用;二是使用了专用除草剂,省去了锄地、除草的麻烦;三是有了玉米播种机、收割机,更是省去了收割晒打等许多工序。有了这几项,道边村人就更爱种玉米了。今年的玉米丰收了,一家连着一家的玉米垛也格外诱人。
  到了来年的二三月,垛上的玉米干透了,和往年一样,收购玉米的商贩便找上门来,谈好价钱,然后每户扔下几十条袋子。过几天,商贩就会把车开到巷头,一户户地过秤付钱。卖玉米,就这么简单,很少有麻烦的事情发生。
  赵公社50多岁,膝下有两儿一女。长子早些年分宅另居,闺女也出嫁了,留下了小儿子和他一起过。这些年时兴打工,小儿子领着媳妇和村里的其他人一样成双结对地去了南方,家里仅剩下他和老伴及一个小孙女。好在小孙女大了,送到镇上读小学,每个星期接送一次。除此之外,老两口就是在家侍弄那些责任田。
  大集体年代,赵公社担任生产队的保管员,因其责任心强,一干就是十几年。就拿交公粮的事儿来说吧,只要有他在场,就必须把粮食晒干,且簸得没有一点儿麦糠瓢,拾得没有一丝儿麦馀子。因为他知道,粮食晒不干、拾不净,到了粮店人家也不收。若是勉强收了,那真是皆大欢喜。一旦人家不收,要么把粮食拉回去晒好后重新拉来,要么就在粮店的大院里晒上两天。多折腾人啊!还要给队里增加开支。可有些人并不这么想,说是南京到北京,走路都算工,生产队里的工分就像东山的日头,多着呢。赵公社说:“把晒不好的粮食交给国家,你良心上过得去吗?”因为他的认真,生产队诸如交公粮、卖棉花之类的活儿都是他领着社员去的。
  多年养成的良好习惯就如同天生的一种癖症,一直贯穿在赵公社的人生当中。这不,今年的玉米丰收了,赵公社仍是那样认真,把两万多斤的玉米硬是拾掇得一尘不染,亮灿灿的活像一堆珍珠。
  商贩的车辆如期停在了巷道,一家接着一家的玉米开始过磅装车。不管到哪一家,商贩都会照例行事,装模作样地把手伸到口袋里,抓一两把玉米看看好坏、摸摸湿干。商贩知道,这些玉米都是堆在垛上好几个月,只是前几天才用脱粒机脱出来的,没什么可挑剔的。
  但到了赵公社这儿就不一样了,那个留着偏分头的小伙子看着口袋里的玉米直发愣,湿干没说的,可脱出来的玉米粒不会有这么纯洁无瑕吧,就是珍珠还有一定的瑕疵呢!“不行不行!”偏分头望着抓在手心的玉米直摇头,最后很无奈地告诉赵公社:“你这玉米我们不敢收。”赵公社说:“开玩笑吧你,这玉米咋就不敢收呢?”偏分头说:“真的不敢收。大伯,对不起啊!”赵公社诧异地说:“怎么就不能收呢,你总得跟我说出个子丑寅卯吧?”偏分头说:“那好吧,以后别人也不收你的玉米,可不能怨我啊!”赵公社没好气地说:“有啥屁你只管放!”偏分头说:“我天天收玉米,可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玉米,咋就会没有一丝儿玉米毛毛呢?咋就找不到半个玉米芯呢?这也叫玉米?你让大伙儿都来说说,是不是这个理儿?”
  巷道里的大伙儿谁也不吭气,有的甚至还皮笑肉不笑地幸灾乐祸。赵公社不服气地说:“照你说的,我这两万多斤玉米都是假玉米?”偏分头笑笑说:“这也很难说,如今这冒牌货比比皆是,还都会穿上一身光彩夺目的外衣去糊弄人。”赵公社脸色铁青地说:“照你这么说,我这玉米你们是不收了?”偏分头说:“对不起啊,大爷,真的对不起!”
  赵公社哭笑不得,这是他生平栽的第一个大跟头。
  极少有的麻烦事就这样发生了。
  赵公社坐在屋檐下发愣,眼前那一袋袋自己亲手装起来的玉米,忽然变得越来越模糊。到了后半晌,有人跑过来说:“公社叔,告诉你一个好消息!”没等赵公社答腔,来人接着说:“你说这事怪不怪,那两个收玉米的商贩把一袋一袋的玉米解开,在每个袋子里都掺上了一锨土。我想啊,是不是他们嫌你家的玉米过分干净才不收的,要不你也往袋子里掺些土,兴许他们就会收呢!”赵公社怒道:“废话,我才不会像他们那样去糊弄人呢!”
  让赵公社没想到的是,他老伴背着他去找商贩了。老伴对商贩说:“小兄弟,是不是我们也往玉米里掺些土你们就会收啊?”这回偏分头不高兴了,他说:“去去去,谁说我们往玉米里掺土了?就你们家那玉米,永远都卖不出去!”
  赵公社家的玉米最后还是卖出去了。所不同的是,赵公社雇用了一辆三轮车把玉米运到镇上一家粮食收购点,价钱呢,和别人一个样。吃一堑长一智,赵公社不敢挺着胸膛去和人家讨价还价,生怕人家也对自家的玉米提出更多的质疑。
  简评农村题材的小小说越来越难写了。因为社会转型、城乡二元结构的差距小了;因为年轻人进城打工,生活方式也变得与城里人差不多了。于是乎,乡村生活变得再无特点。然而,高明的作家往往不会被这些所难倒,而是从共同的人性中,寻找农村人那种令人敬仰的底色。这是我读了争游小小说《这一年玉米大丰收》后所想到的。
  记得十多年前,我写过一篇叫《后山人家》的小小说,说的是木耳贩子进深山收木耳时现场掺沙子,被憨厚的农民制止并收回了自己高质量的木耳。时过境迁,这种事儿不但没有减少,反而增多了。现在的农村,一些不法分子利用地广人稀的条件,公开造假、掺假,只是为了一点蝇头小利。争游的此篇作品,便是在鞭挞这一不良现象的同时,歌颂了一位有正义之感的农民赵公社。但令人遗憾的是,环境变了,居然正义和良心被视为另类,这样的无奈和悲哀真的需要我们认真反思。希望这篇小小说能够唤醒某些人的良知,还社会如初的干净。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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